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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据癖想像中的爱情：在纽约两看《色戒》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1 22:06:0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色&#8226;戒》只是在东西两岸的大都市上映，去东部游历正遇上，于是两次去看，可巧每次不是大雨倾盆就是淫雨霏霏，阴冷的调子和电影暗合。
　　　　
　　　　
　　　　李安谦谦君子，这次说《色&#8226;戒》“不讲道德伦理，只讲男女之间界线模糊的状态”。到了享誉全球、名字成了金字招牌的时候，大导演可以从心所欲、不管逾不逾规矩了。
　　　　报道说，他和演员们因为拍摄的压力而痛哭，我看不见得，电影人的巨大创造力是有巨大感知姓为前提的，那种所谓的界线模糊的状态，折磨人的程度，就是古往今来、他人自身，千千万万的感触一并全在这一刻体会到了，怎不有天地悠悠、怆然泪下的情形？而李安在媒体前面表示，希望汤唯全果出镜以后还能嫁得好人家，才是大导演时时感到规矩的存在，隐隐的担心。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天下的故事、人情，无论多离奇，几千年之内也都有了。李安的《色&#8226;戒》，是在一个面目不清的本体上，又多增加一个像。第一层，郑苹如刺丁案，一像两形，又是民国海上的香艳传奇，又是志士报国有憾的扼腕叹息。第二层，张爱玲万字短文披阅三十载，这次书写行为本身，就已经被认定是在编织对胡兰成的爱恨了——痴心错付、郎心如铁，小节就如此不堪，大节上还是个汉奸，哎，罢了罢了。第三层，小说《色&#8226;戒》是一个藏头露尾、欲言又止的故事，你看到老易的好色、王佳芝的肉感，把打破时间顺序的一个个场景连缀起来、看懂了，是文学意象的玩味。而电影《色&#8226;戒》这第四层，确是一个文化考据癖复原历史、想像爱情的产物。
　　　　我看李安不是要复原刺丁案的历史，刺丁案的版本够多、故事姓够强了，李安也不是要讲文人汉奸和伤情才女的爱恨情仇，也不是要照小说《色&#8226;戒》拍个王家卫似的风格电影、在故事上做减法、在风格上做加法。李安要做的是讲一个完整的、不需要想像空间的故事，他的意图，是借《色&#8226;戒》情节的一个影，捕捉张爱玲对城市物质生活场景的描写，复原三四十年代的孤岛上海，历史生活的片断。他的这些“以诗证史”的精神，成就了电影里的街道、电车、人力车、梧桐树、西点店、绿屋夫人服装店、印度人的珠宝店、不刮腋毛的阔太太、汪伪大员的书房、馆子里的评弹等等。顺着这个逻辑，李安也许这样想，如果是一个《色&#8226;戒》这样的故事发生，真实情形应该是怎样呢？他便真的编起了王佳芝和易先生的恋爱史来。
　　　　这是怎样一种关系呢？张爱玲有她辛辣的总结，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是虎和伥的关系，是终极的占有与被占有的关系。李安在媒体前解释，《色&#8226;戒》是他“中年危机”的产物。他想说的，就是开头那句，这电影不讲道德伦理，讲男女间界线模糊的状态。
　　　　是不是人到中年的光景，任何事都不复最初光明万丈的模样、生活成了一种习惯、渐渐很多事物都变换了一种情形，人又需要一种新的自处自为呢？
　　　　爱情不再是举案齐眉，爱情是没人逼你、你却偏要去夹缝中求生存。张爱玲说，爱情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所以，李安的电影里，王佳芝和易先生的爱情是畸形的，它没有希望，它违背初衷、它没有道理可讲。小节上，它没有道德伦理，大节上，它没有原则立场。
　　　　然而这朵恶之花，就这么轰轰烈烈开放了。它从姓开始，电影里这姓完全没有香艳色情的感觉，只是两个心里恐惧、有精神压力的人在互相倾诉释放。他们奋不顾身地果呈相见，仿佛眼前就是一切，能抓住且抓住吧。
　　　　日式酒馆的那出戏是张爱玲小说中没有的，算是李安对这桩爱情事件做的最大胆而动人的想像。易先生在酒馆里听艺妓唱歌，说它像哭，发感慨说日据局面江河日下、好景不长。作为汪伪高官，这是对他自身功业的否定。
　　　　于是王佳芝唱了一曲《宠我歌女》助兴，歌分三段，第一段唱宠我海角觅知音，我只当是王佳芝唱两个人的感情，易先生还能笑着欣赏；到第二段唱“家山北望泪沾襟”，王佳芝放慢了速度，钩起人山河破碎、家国不再的伤感；到第三段，她降低了八度唱“人生谁不惜青春”时，完全是对人生短暂、生命无常的感慨，唱完她躺倒在易先生怀里，易先生很自然流下了眼泪。我在黑暗的电影院里，深深浸透在易先生的泪水之中，想，身边这些要看字幕的老外，能理解这其中的深意吗？到这一刻，王和易的感情达到了高朝，世事难料、风雨飘摇中，有情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不是很自然吗？
　　　　所以，我们不要再纠缠于王佳芝为一颗钻石就出卖自己和同志这样的疑问了。最后那颗钻石，只不过是压垮她情感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呀。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李安用他的考据癖精神道出了不可道的男女之间模糊的界线，而我却在这里笨拙地想用笔描摹出电影传达出的那难以名状的情绪。
　　　　
　　　　闲话：汤唯是脱了，没错；但她那把瘦弱的身子骨没有什么特别的，而影片中她所表现出的克制的愤怒、怨恨的诉说、忘情的呢喃，女学生的才华、纯洁、坚毅，阔太太的风情、精明和适度，是很多明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